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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的街面上經常可以見到這么一群年輕人,他們穿著西裝或者襯衣,拿著一疊宣傳單派發。收到他們傳單的人很少是年輕人,上了年紀的老人才是他們選擇的對象。

通常的過程是這樣:

他們會試探著向路過的老人們發傳單,并在發放的時候告訴他們這是一個旅游活動,一日游的總費用只需20元;當老人停住腳步后,交談正式開始……

這是相當一部分老人“投資”開始的地方—— 一次便宜的旅行,之后他們就有機會加入一次高回報的投資項目,有時這個回報率可以超過20%。

老人們自是十分高興,在這個誘惑之下,投入額達到數十萬元甚至百萬元級別。

高回報意味著高風險。在廣州,2014年3月15日,天河區公安分局在全省公安機關2014“獵狐一號”收網行動中,打掉一個橫跨三省區九市,涉嫌詐騙2000余名群眾,涉案金額2億多元的特大集資詐騙犯罪團伙。

那是一個專門針對老年人的騙局,通過招聘業務員、派發傳單、組織旅游等方式,以投資銀飾品連鎖店為業務,承諾每月可獲投資款18%-30%的高額利息。

“如果最終資金鏈沒有斷裂,法律很難界定其行為違法。” 廣東君之杰律師事務所律師周玉忠表示了擔憂,“一旦斷裂,老人們的錢幾乎也就無法追回了。”

“湖南天澤公司”組織一日游,游說老人“投資”并承諾高息回報,新快報記者調查發現這家企業宣傳存在很多疑點

“傳單上寫著20元南海一日游,8月28日那天他就約了個朋友一起去”

一位朋友“投資”了200余萬元,業務員已經開始叫她干媽,“經常去她家,好得就像一家人”

劉鵬不能理解奶奶的行為,在一次從化旅游之后,毫無理財經驗的奶奶開始了“投資”。

那是一個名為“湖南天澤生物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的項目,以生產生物柴油為主,劉鵬的奶奶通過給公司法人代表曹剛借款的形式,以獲得超過10%的利息做回報。

劉鵬對奶奶的“投資”十分擔心,他覺得奶奶的錢賺得太過容易。

這家湖南天澤生物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歸屬于廣州的天澤能源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澤公司”),新快報記者發現,劉鵬奶奶的投資并非個例。在廣州有著相當數量的市民都是通過這類方式進行投資,而他們的最大特點就是以老年人為主。

“就叫客戶吧。”對于記者“借款方”的說法,天澤能源一位負責人糾正。

20元從化一日游

懷疑是從奶奶的從化一日游開始。

2013年的一天,劉鵬的奶奶在公園游玩被發送了一張傳單,傳單上的信息很簡單:20元一日游,包來回車、包午餐、包門票。活動的組織方,寫著“天澤集團”。

新快報記者從一張傳單上看到,這種旅游的價格極為便宜,廣州周邊的一日游價格定在20元,包括羅浮山、五龍避暑山莊、小瀛洲度假村等;稍遠地區的兩天一夜游價格定在了280元,包括丹霞山、珠海東澳島、肇慶七星巖等。

這樣的旅游并非只有劉鵬的奶奶遇見過。林欣的父親同樣曾經參與過,也是20元的一日游,也是包車包飯包門票,只不過目的地改在了佛山。

對于父親這個奇怪的旅游,林欣至今記得十分清楚。

2013年8月28日前的一天,父親喝完茶回家時,接到了那張旅游傳單,“傳單上寫著20元南海一日游,8月28日那天他就約了個朋友一起去。”

集合的地點是廣州大道中的新達城廣場,那也是天澤公司的辦公地所在。數輛大巴車停在周圍,上百名老年人一起參加了這次旅行。而所謂的南海游,其實就是在一所公園內。

據林欣的父親回憶,在逛公園的時候,天澤的員工會陪在身邊聊天,“他們會問地域,會試探經濟實力”。

在公園逛了20分鐘左右,天澤公司的人帶著那上百名老人去到公園外的一家餐廳,天澤的員工告訴他們要開大會了。“餐廳挺大,里面也挺漂亮,適合開大會。”林欣的父親對餐廳的印象頗好。

開會的過程顯然是經過安排的,首先放映的是天澤公司的宣傳片,“公司宣傳片說,天澤在湖南有個基地,做的是生物柴油的生意。”其后不少著名歌唱家圖片都出現在視頻里。“說是被他們請去過登臺演唱”,而天澤公司的法人代表曹剛也是被重點介紹的對象。

視頻結束后是頒獎環節,“給之前投資了的老人頒發禮品、利是之類的。禮品、利是的價值和老人投資的數額成正比。”林欣對新快報記者描述。

接下大會的主題回到了“生物柴油”的項目,先是由主持人做介紹,生物柴油的好處以及天澤集團的優勢被提及,接著會有天澤的員工一一跟進現場的老人,他們的工作是“繼續試探老人家的財力,介紹天澤公司的投資項目,說一年回報率如何高等,見老人家說沒錢沒興致,就退一步說可以先交100元定金,因為這個錯過了就沒機會啦。”在林欣看來,這已經很明顯不是一次單純的旅游。

一位知情人士告訴新快報記者,類似的旅行天澤公司組織得十分頻繁,最多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安排,人數每次都在100人以上。

20%利率做回報

有意投資的老人會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里詳談。在最終簽訂的合同里,新快報記者看到,那實則是一份借款合同。

按照天澤公司的官方說法,該公司總部位于廣州,有數家子公司,生產生物柴油的公司名為“湖南天澤生物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企業的法人代表都是曹剛。

與那些老人簽下借款合同的也是曹剛,擔保方則為湖南天澤生物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每份合同中利息的年利率都不相等,但都維持在10%以上,高的也可以達到20%。

返息的時間被定在每三個月或半年一次,劉鵬記得,2013年8月9日,自己曾陪著奶奶去過天澤集團拿利息。奶奶并沒有對他說拿了多少利息,但那天她“心情蠻好”。離開的時候,一個業務員一直把他們送到了電梯口。

劉鵬覺得奶奶的錢來得太過容易,不放心的他開始上網搜索天澤集團的資料,他發現不少人家中的老人都通過借款給曹剛對天澤集團的生物柴油進行“投資”,而所經歷的過程也都幾乎雷同——傳單、旅游、開會、借錢。

劉鵬將一些資料打印出來交給奶奶看,希望她能夠謹慎對待這件事。奶奶看后“也有點懷疑吧,但是她說別人(業務員)對她好,估計半信半疑吧。”

劉鵬對業務員所帶給奶奶的變化感動吃驚。“我奶奶性格是那種非常強勢的人,別人的話她也聽不進去。”他指的是和奶奶討論天澤的事情,但卻發現作用甚少,他不明白業務員是怎么讓奶奶聽話的。

業務員與借款人發展良好的關系是保證對方能夠成功借款的一個重要原因。一位黃先生告訴新快報記者,自己的一位朋友在天澤“投資”了200余萬元,業務員已經開始叫她干媽,“經常去她家,好得就像一家人”。

黃先生曾試圖勸阻自己的朋友不要輕易投資這類承諾回報率極高的項目,他擔心風險會極大。但是朋友不但沒有收手,反而聽了業務員的話,不斷加錢。

天澤宣傳存在諸多疑問

營造權威與高科技的氛圍是天澤集團對老人的主要宣傳手法之一。

而天澤公司在一張宣傳單里自稱為“廣東省老年協會理事單位”,但是早在2012年10月31日,廣東省老年產業協會便向《老人報》發出聲明,天澤公司與其并無關系,“希望能提醒廣大市民和中老年人不要上當受騙,天澤公司玩的依然是‘扯大旗’的蒙騙方法。”

在不少公開場合,天澤公司表示,其生物柴油年產量在10萬噸規模。對于這個數據,全國生物柴油行業協作組秘書長孫善林告訴新快報記者,全國生物柴油能夠達到年產10萬噸級別的企業十分稀少,這家天澤公司自己并未聽說過,“據我了解,湖南的生物柴油企業都不大”。

“生物柴油的原料大約4000元一噸,銷售價格在6300元到6900元之間,利潤大約百分之十幾。” 孫善林表示。

而對于湖南省科技博覽會的科技創新獎的含金量,該組委會工作人員告訴新快報記者,只要企業參加了科技博覽會,“基本上都會給它科技創新獎”。

營造權威的另一個重要氛圍是與大型國有企業的合作??,天澤公司曾在宣傳中稱?與中石油等國企有過合作,不過中石油集團負責生物柴油項目的新能源處處長韓志群卻向新快報記者否認了此事,“我不知道,沒聽過(曹剛)”。

另一項表示其科技含量高的宣傳中,天澤公司宣稱其“甜高粱制作生產液體燃料系統工程技術及推廣應用”獲國家發明專利。但是新快報記者查閱中國專利查詢系統時,卻無法找到該專利,其專利號“ZL0313??0368.4”也無法查找。不過,新快報記者查詢到一個類似的專利號為Z??L031303684卻實存在,但是該專利的名稱為“醇類燃料”,并且已經于2013年8月28日因“未交年費專利權終止”。

對于以上宣傳中存在的疑問,天澤公司的一位張姓負責人做了記錄,但截至記者發稿,天澤公司并未作出回應。

 本文來源：金羊網-新快報 作者：劉子珩